非洲对中国、对世界的意义正越来越重要。10月28日,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京会见南非副总统莫特兰蒂。此前3月,习近平访问非洲三国时强调,中非关系已经进入全面发展的快车道。截至去年,中国对非洲的直接投资累计超过150亿美元。未来,中国将继续扩大同非洲的投融资合作。
东方工业园内,华坚集团埃塞分公司员工在车间作业。
早在2007年6月,中非发展基金成立,定位为通过股权基金的方式引导和支持更多的中国企业赴非投资。去年初,号称中国最大女鞋制造商之一的华坚集团在埃塞俄比亚投产。短短一年间,华坚成为埃塞最大的出口企业,出口额占埃塞皮革制品出口总额的57%。如今,华坚埃塞分公司固定投资规模达1500万美元,为当地安排近3000个就业岗位。同时,华坚还与中非发展基金签署协议,计划10年内共同投资20亿美元,有望为当地创造10万个就业机会。华坚的成功和努力,成为中国制造业向非洲转移的典型案例之一。
“你看,这是我在埃塞俄比亚拍的阿瓦萨湖风光,漂亮吧?”翻译曾亚梅向记者展示她手机里存的照片:远山如黛,落日余晖洒在湖面,波光粼粼;3米多高的仙人掌,密密麻麻连成翠绿一片;直挺挺的尤利加树,噌噌往高处长,几乎没有旁支……
曾亚梅本该在去年6月毕业,由于此前成功应聘华坚集团,所以从去年4月开始,便被派往埃塞分公司担任外贸经理助理兼翻译。在那一年时间里,曾亚梅说自己感触颇深,埃塞风景优美,当地人热情奔放,与火烈鸟等各种动物也相处得特别融洽。
像曾亚梅这样被派驻埃塞一年的员工,在华坚约有300人次。华坚集团董事长张华荣介绍说,华坚现拥有47条现代化制鞋生产线,员工2.4万余人,年产超过2000万双。全球排名前50位的中高档女鞋品牌中有15家是华坚忠实的客户,其中包括GUESS、MARCFISHER、UNISA、COACH、CALVIN KLEIN、NINEWEST等众多国际知名品牌。之所以会去埃塞投资,主要契机源于埃塞总理的一次访问。
2011年8月,时任埃塞总理的梅莱斯·泽纳维到深圳参加世界大学生运动会,作为莞商代表的张华荣受到接见。
之后的9月24日,广东商务代表团赴埃塞考察,张华荣随团出访,萌生到埃塞投资的打算。他总结道,埃塞劳动力成本低廉,皮革资源丰富,享有全球优惠的进出口零关税政策,而且当地政府对于出口创汇、安置就业的外资企业高度重视。
更重要的是,非盟总部就在埃塞,社会相对稳定。在中国“走出去”政策的指导下,张华荣最终在2011年10月决定投资:先把制鞋设备运往埃塞,安排中方人员赴埃塞工作,并招聘埃塞员工到东莞接受培训。
没放盐的炒饭一样香
“炒饭没放盐,也没放辣椒,没什么味道,但我们吃了很多,毕竟汉娜家待客的心意令我们感动。”
2011年12月,还在赣州华坚科技学校读书的钟远香申请到埃塞工作。去埃塞之前,钟远香没坐过飞机,没出过赣州市。刚到埃塞,她还真不适应。
华坚埃塞分公司租用的是东方工业园。到了宿舍的第一天,钟远香得自己解决吃饭,想泡方便面充饥,却碗也没有,筷子也没有,水也没有,甚至连摆碗的桌子、歇息的板凳也没有。90后的钟远香,一时眼泪都急出来了。
不久后,食堂开张,只提供牛肉、土豆、洋葱、胡萝卜等食物,种类屈指可数,偏偏钟远香不喜欢吃这些。亚的斯亚贝巴位于中部高原的山谷中,海拔2350米。在吃惯赣州农家饭菜的钟远香看来,牛肉嫩得有点生,嚼也嚼不动,好大的土豆块咬下去能听见脆响,洋葱的味道不如家乡的辣子,天天吃胡萝卜更是“超过了味蕾的极限”。
去年1月22日,农历除夕,埃塞分公司安排每个人3分钟的网络通话时间,向家人拜年。
“好郁闷!人家都打了3分钟,就我打到一分半,无缘无故,没信号了。”钟远香至今还很懊恼,不过,现在条件改善多了,东方工业园周边,原来的土路都变成了水泥路;网络通讯也比以前顺畅了,能用笔记本上网,公司高层还可以开视频会议,“今年10月底再去的同事,比我们那时候幸福多了。”
原来陌生的埃塞,在这些初来乍到的中国员工眼里,慢慢地熟悉了、变化了,再后来,亲切了。
就在钟远香渐渐适应食堂饭菜滋味的时候,同事刘海军却觉得,在埃塞,时光飞逝。
去年1月,刘海军初到埃塞,工作是品质管理。白天教埃塞员工如何检验鞋子,晚上则加班——去流水线上作业到23点,然后回宿舍睡到第二天7点起床,继续工作,周而复始。两三个月以后,有些机灵的埃塞员工慢慢学会了门道,还会给刘海军提出一些改进建议。使他的工作变得相对轻松,业余时间会去工业园外的小镇转转,甚至搭一个小时的小巴去首都玩。
私下里,刘海军和几个中国同事还去过一次埃塞朋友家里。埃塞员工汉娜的阿姨家比较富裕,屋外有铁栅栏,屋里有冰箱、电视,屋后还有一大片院子。为了招待刘海军和他的同事们,汉娜的阿姨特意做了炒饭。
“埃塞人都很淳朴,他们知道中国人喜欢吃米饭,就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做炒饭——放点油,把胡萝卜丁和米饭炒在一起,上桌后一大盘。”刘海军笑着说,“可惜,没放盐,也没放辣椒,没什么味道,但我们都吃得很香,也吃了很多,毕竟汉娜家待客的心意令我们感动。”
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吃上香喷喷的炒饭,钟远香曾尝试过当地的一种主食——英吉拉,它是用埃塞特产的一种叫“苔麸”的粮食加工而成的薄饼,看上去颇像披萨。
“当地人吃英吉拉,就扯一块下来,蘸上黄色和红色的酱。我吃了一点,味道特酸,又辣。”钟远香说,“埃塞人一天三顿都吃这个,我想,既然在当地生活了,总归要尝一尝。”
相对15比尔(埃塞俄比亚当地货币,比尔与人民币的汇率约为3∶1)一盘的英吉拉,刘海军更喜欢当地的薯条。周日出去玩,到当地的酒吧或者咖啡馆,就着薯条喝杯咖啡是一种享受。
“埃塞盛产咖啡,随便走到哪个小店都有卖,便宜的才两三比尔。”他有点怀念非洲的美好时光,“相当于人民币一块钱都不到,国内一杯咖啡要二三十块,味道却没啥大差别。”
埃塞兄弟特别爱劳动
工厂遇上停电,埃塞的工人们一开始会“起哄”,但不会擅自离开自己的岗位。
像刘海军这样和当地员工打成一片的,负责成品仓管理的朱泽成也算一个。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的朱泽成,英语并不太好,一开始连开口都很困难。但现在,他可以独自和埃塞人交流,一个人坐飞机也不再害怕“搭错机”了。
“埃塞人的英语也不好,有的比我们还差,因为他们官方语言是阿姆哈拉语。”朱泽成笑道。
2011年12月10日,朱泽成第一次出国。下飞机以后,他第一感觉是,亚的斯亚贝巴的环境和他老家贵州省遵义县山 盆镇差不多,到处都是土路,漫天尘土飞扬。
让他更难忍受的是,当地经常停水停电。虽说埃塞四季温差变化不大,通常只需一件长袖衣服,但没有水冲凉的日子还是相当难熬。
“停水时我们只好去买矿泉水刷牙、洗脸,听上去很奢侈,实际是没有办法的办法。”他说。让他感动的是,埃塞兄弟特别爱劳动。工厂遇上停电,工人们一开始会起哄,但谁也不会擅离自己的岗位。停电时间长了,车间管理干部就带领大家到外面去活动活动筋骨。
“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就业过,现在能够进工厂上班,都特别珍惜。比如说,你去招10个工人,第一天就会有几百甚至上千人来应聘,保安劝都劝不走。不像在中国,一个月可能都招不满30个。”朱泽成说,“相对于本地企业,我们公司的待遇也还不错,给埃塞员工提供英吉拉,下班还派车送他们回家。”
开始,当地人并不习惯现代企业的管理制度,也不太注意环境卫生。每年6月到9月是亚的斯亚贝巴的雨季,道路湿滑泥泞,员工经常提着一脚泥水上班车,再到工厂上班,弄得车间随处可见烂泥脚印,雇佣的保洁工都得比国内多一倍。后来,公司不得不规定,乘车前必须把鞋上的泥巴清理一下,环境才有了改善。
类似的细节常常让朱泽成“抓狂”,但跟埃塞员工交流多了,他还是越来越喜欢当地的工作。“我现在和他们像朋友一样,今年6月来东莞培训的56名埃塞员工,见到我都会热情打招呼。”
文化磨合是个时间问题
“只要工作上有奔头,生活上的困难可以慢慢克服,融入当地文化也只是个时间问题。”
朱泽成提到的56个埃塞员工,目前正由华坚集团埃塞人事科主管敖彬负责培训。被派到中国培训的埃塞员工,多数是大专或本科毕业,素质较高,但两国在文化观念上的差异常常让敖彬觉得意外。
今年8月,为筹备《莞商之歌》歌咏大赛决赛,56名埃塞员工“全体上阵”。排练期间,突然有十多名员工中途退出。
敖彬一打听才知道,原来在部分员工的风俗习惯中,不允许同时唱歌跳舞,否则就是对他们文化的大不敬,甚至严重到“亵渎”。这大出敖彬的意外,但他很快想了个招,将这些不愿意边唱边跳的员工安排在演出的后排,对他们说:“其他人又唱又跳时,你们只需挥一挥手就好了,挥手不能算跳舞吧?”如此折中的办法,埃塞员工倒也欣然接受。
2011年10月去埃塞“打头阵”的华坚总经理魏勇泉说,埃塞人其实很容易沟通,他们大多有宗教信仰,循规蹈矩。比如,司机不会抢道,路人不闯红灯;埃塞人参加工作以后,凡是在合同里面写明白的,只要符合劳动法,他们都会遵守。这样的员工,容易构建企业文化,管理上也不难。
目前,华坚在距离博莱机场10公里处购置了一块地皮,计划打造一个以制鞋产业为龙头,融合制衣、箱包、手套、包装材料于一体的轻工业城。未来,华坚还打算吸纳更多的埃塞员工,争取为当地解决10万人的就业问题。
上月刚从埃塞回来的张华荣说,其实在那里开公司也并非一帆风顺,因为当地有的政府部门办事效益并不高:“处理一件事情可能要盖十几个甚至二十个公章,还有交通、通讯、道路,以及中方人员在当地的生活习惯问题等等,需要我们不断克服。迎难而上也好,让我有了第二次创业的感觉。”
和曾亚梅、钟远香只在埃塞待了一年就打道回府不同,今年10月10日回国休年假的朱泽成说,他计划明年2月第三次去埃塞,而且打算再待两三年。“我已经习惯在埃塞了,回来反而不太习惯。”朱泽成憧憬着,“下个月,我要去遵义老家成亲。等成家以后,我想把老婆也带到埃塞。只要工作上有奔头,生活困难可以慢慢克服,融入当地文化也只是个时间问题。”